福建莆田有一个小伙子，初中毕业开始做生意，几年间财运亨通。他不满足于在当地发展，可是他的普通话说不好，十句有八句别人听不懂，只好连比带划，不时还得用笔谈，这给他的生意带来诸多不便。一天，他贴了个招聘启事：招聘普通话翻译。此后，他随身带着这名翻译，生意竟做得红红火火。
这件事说明了语言障碍曾经怎样困扰着福建人。
福建没有统一的“福建话”，而只有方言。覆盖面比较广的方言有福州话、闽南话、客家话、闽北话、莆田话、三明话，它们中又因地域不同而存在着不少差别。比如，同属闽南话，泉州、厦门、漳州发音、语调上就有所不同。同是客家话，永定、长汀、武平的发音亦不同。有时仅隔一座山，读音便迥然有异。有时，单独一个县便有一个独特的语言体系。
外地人到福建，深感畏惧的就是语言障碍。福建人去外地，感到棘手的同样是语言。而福建人与福建人之间，用方言来交流也很困难。
我是客家人，上大学时，班里有好几个闽西客家人，按理说用客家话交流会很方便，但我们却讲普通话，这实在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听不懂对方讲的客家话。
可能是因为这样的“语言障碍”，福建人养成了重行轻言的习惯。他们信奉一个处世原则：少说多做，注重实干。
一次，我回福建采访。天下着雨，车子有些脏。我对司机说：“你又得费劲擦车了。”司机说：“待会到加油站有人会擦的。”我暗自诧异：加油站有人擦车？
车子驶进加油站，一名小姐上前询问司机需要加多少油，她衣装整洁，丝毫不见油渍，仿佛大宾馆的服务员。随后，四五名小伙子拎着自来水管、水桶、抹布围上来擦车。他们动作熟练，也很细致，短短三四分钟便把车冲洗得干干净净。这时，油也已加满。
我问司机：“他们擦车要收钱吧？”
司机说：“一分钱不收。”
我问：“会不会把费用打在油钱里？”
司机说：“这里的油价并不比别的地方贵。”
我感到疑惑：“他们增加服务项目，岂不影响利润？”
司机说：“服务搞好了，只会给加油站带来利润，而不会减少。现在竞争激烈，谁能赢得客户，谁就是胜利者。为此，有的加油站还为司机和乘客修建了厕所。对司机来说，以前加油是件麻烦事，现在成了一种享受。”
在福建买东西，特别是私营摊点，不砍价简直不正常。
我曾问一些生意人：“你希望顾客砍价还是不砍价？”
他们说：“当然希望他们不砍价，这钱赚得当然容易。”稍顿，又补充说：“不过，这种买卖做起来也怪没意思的。讨价还价，虽然生意做得累，但其中也有乐趣，智慧也有所增强。对方砍价，总要找某种理由，比如别的地方售价低等等，这样我们也能了解到一些市场信息。有时他们对商品很挑剔，会对质量、包装等提出种种意见。这无形中给我们提了个醒。下次进货，我们也就会更加细心地把关。”
我又问：“对不懂砍价的顾客，你们怎么看？”
他们笑了笑：“傻得可爱。要是娶老婆，可不能娶这样的；嫁丈夫，也不能嫁这样的。不会过日子嘛！”
温金海文
（《闲说中国人》连载完）
